远古洪荒时代,太行山以东是一片莽莽苍苍的海域。在其正南方百里之遥,九曲黄河宛若九天游龙自西向东浩浩汤汤而来,合漳水、洛水,汇入古大陆泽中。
当时的古大陆泽畔林壑优美,百草丰茂,景色怡人,成群的麋鹿、羚羊在泽边悠闲地食草、漫步,恍若“人间天堂”。在古大陆泽畔,住着一户姓陶的人家,当家人陶明起十一、二岁时,因为黄河泛滥成灾,随父母从山西逃难至此,见此处风光秀丽,便在林间搭了个小木屋,在泽畔开荒种地,定居下来。数年之后,陶明起成了家,妻子柳氏是他的母亲从路边“捡来”的外乡女人,虽然相貌平平,却通情达理、温柔贤惠,她家祖传的织布手艺更是给陶家带来了莫大的“转机”:由原来的农耕生活,转为种粮食兼种棉花,纺花织布,柳氏织出的布不但漂亮,而且结实耐用,除了一家人缝制衣服、被褥之外,余下来的就由陶明起的母亲拿到集市上去卖,补贴家用。渐渐地,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。
后来,陶明起的父母相继去世,夫妻二人男耕女织,勤俭持家,十分恩爱,惟一美中不足的是,柳氏进门数年,还没有添上一儿半女。
这一年,陶明起的妻子柳氏终于怀了孕,原本她的体质就不好,怀孕之后又不肯休息,仍旧在织机旁不停地劳作,一来二去,身体更加羼弱,等到他们的儿子“呱呱”落地之时,柳氏一口气没上来,就此撇下丈夫和幼子,撒手人寰。
陶明起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,原本也没有手艺,全靠妻子纺线织布维持生计,妻子一走,家境一日不如一日,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,陶明起每天起早贪黑地忙碌,回到家里看到冷锅台、凉板凳、以及破败不堪的家什,就有些万念俱灰,要不是儿子尚在襁褓之中、嗷嗷待哺,简直死的心都有了。
等熬到儿子已经学会走路说话了,陶明起还没有从丧妻之痛中缓过劲儿来。
有一天,儿子就问他:“爹,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名字,俺叫啥啊?
陶明起正无精打采坐在门口儿晒太阳,听儿子这么一问,一抬头正瞅见院子里妻子生前栽下的一棵槐树,就随口说道:“你姓陶,叫槐。”
儿子一听,高兴的不得了。喊着自己的名字,满院子转圈圈,陶明起看着辛酸,就拿起院墙根靠着的担杖,到大泽边儿上挑水去了。
一转眼,十几年过去了,陶明起因病过世,陶槐也已经长大成人。
当时的大泽边上,已经有了十几户人家,除了耕田种地,他们也到大泽中去捕鱼,到大泽边上的森林中去打猎,不过方圆几十里之内,论打猎的水平,没有能及得上陶槐。
陶槐不但是个打猎的好手,而且还有一副十分悦耳动听的歌喉。当他在大泽边上引吭高歌的时候,林间的百鸟也会不约而同地飞到他近前,水中的鱼儿也会被他的歌声所吸引,就连树林花草也都会被他的歌声感染,翩翩起舞。
这一日,天空阴沉沉的,陶槐怕待会儿下大雨,连忙挑起水桶,到大泽边上挑水。当他来到大泽边上时,一下子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:只见平日里清澈见底的湖水,此时已经变得浑浊不堪,非但如此,水面上空电闪雷鸣,随着闪电光芒的游走,水面上有一条细长的白线,倏忽远逝,而倏忽而来,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躲避雷电的追击。
陶槐虽然有些惊讶,但他一向胆子很大,虽然水有些浑浊,但他心想,回去镇一下,中午就可以做饭用了。就是就提着水桶,俯下身子到大泽中灌了满满的两桶水,挑着扁担,悠哉乐哉地回家去了。
中午时分,陶槐打猎回来,看到桶里的水镇清了,就轻轻地提起水桶,缓缓地倒进自家的水缸里,第一桶不刚倒一半,就听“叭”地一声,一个两寸来长的金色鲤鱼一下子跳进了他家的水缸里。
陶槐淡然一笑,顺口唱道:
大泽浩瀚水流长,
青山绿水好风光。
鸿雁飞来不肯渡,
何必贪恋小水缸。
那条金鲤鱼听到他的歌声,竟然浮在水面上,圆溜溜的眼珠瞅着他,尾巴轻快地摇了摇,然后沉到水缸底下去了。
打那之后,陶槐就把金鲤鱼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,有什么开心的事情,就蹲在水缸旁边跟它说一说,有什么烦心的事情,也会向它一五一十地倾诉,特别是当他又学到一支好听的歌儿时,就先让金鲤鱼听上一遍,此时此刻,金鲤鱼就会像随着他的歌声在水面上翩翩起舞。金鲤鱼虽然口不能言,但它却是一位极负责任的“听众”。每当陶槐说起开心快乐的事儿,它就“叭”地一声跳出水面,溅起的水花有时会弄陶槐一头一脸,但陶槐却对它的调皮之举甘之如饴——因为终于有“朋友”可以分享他的快乐,这比什么金珠宝贝都令他感到满足;若是他说起自己的烦心事儿时,金鲤鱼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,眼睛里亮晶晶的,像是蓄满了晶莹的泪水。这时候,陶槐又会觉得歉然,心想:自己虽然有许多烦恼,可是自己的天地毕竟很广阔,可以看到太阳的东升西落,可以感受四季的交替变更,还可以看到大泽边上的秀丽风光。可是金鲤鱼多可怜啊,它每日每夜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水缸之中,孤孤单单的……。
于是,有好多次,陶槐都萌生了把金鲤鱼放回大泽之中的念想,可是说来也怪,只要陶槐一萌生这种念头,金鲤鱼就躲在水缸底下,怎么呼唤也不肯出来。
有一年夏天,天气热得不得了,田里的禾苗都被晒枯萎了,到了晚上,屋子里又闷又热,陶槐热得实在睡不着,就到大陆泽边上的一块卧牛石上躺了下来,没多久,就酣然入梦。
梦中,他看到一位红衣女子背对着自己在大陆泽边上梳头,她的头发乌黑亮泽,一直垂到脚下的草地上。陶槐想看清那女子的模样,心想:怎么才能让她转过身来呢?不如夸一夸她,说不定她一高兴,就……于是,就在女子身后唱道:
风吹杨柳柳丝长,
雨打新荷荷自香,
谁家栽下梧桐树,
引来千年金凤凰。
不成想那女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,头也不回地唱道:
风吹细柳柳叶飘,
雨打残荷荷自伤,
谁家喂得八哥鸟,
未到深秋嘴已黄!
女子唱罢,早已笑得花枝乱颤,没等陶槐反过味儿来,她已经一手捂着嘴,一手绾起自己的长发,一路笑着,跑到对面的柳林中去了。
一阵夜风袭来,卧牛石旁的树木发出欢快的“飒飒”声,陶槐从梦中惊醒,只见一轮皓月挂在中天,泽中的荷花随夜风款款摇动,犹似那红衣女子美丽的身影。
陶槐揉了揉惺松的睡眼,想到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,不禁哑然失笑。
不过他回味刚才的情形,以及梦中女子那美妙绝仑的歌声,又不觉如痴如醉,睡意全无。索性从卧牛石上跳下来,打算到水边洗把脸,然后回家去。
可是当他走到水边的草地上时,却发现地上有个明晃晃的东西。
陶槐弯腰从地上捡它,“天哪!竟然是一把会发光的梳子。”
陶槐握着梳子,傻傻地站在月光下,一直站到天光放亮。
从那以后,他每天都把那把梳子揣在怀里,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,然后一个人傻呵呵地笑起来。在他孤独的心灵当中,那个亦幻亦真的梦无疑是一种美好的慰藉,就像那条可以倾听他诉说心声的小金鱼一样,让他觉得自己虽然孤身一人,却总能于孤寂中找到些许的温暖。
有一次他去林中打猎,在林间小憩的时候,又忍不住把那把梳子拿出来把玩,冷不丁的,就听身后有人说道:“年轻人,这东西你也用不着,不如把他卖给我吧?”
陶槐一回头,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站在她身后,满怀期待地望着他。
陶槐摇了头说:“对不起啊,老人家,这梳子我不能卖!”
老妇人听他这么说,就从怀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大珠子来,笑盈盈地说道:“年轻人,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这可是夜明珠,你拿到集市上去卖了,保你一辈子吃香的,喝辣的,享不尽的人间富贵!怎么样,我拿它来换你那把梳子,总行了吧?”
没想到陶槐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说:“不行啊,老人家,我实在不能把它卖给你,也不能跟你换,因为这把梳子不是我的,我得找到它的主人,把它还给人家。”
老妇人眼里闪了一下光,装出非常难过的样子说道:“唉!难得看到一样可心的东西,人家又不舍得撒手,罢了,罢了,东西你留着吧,俺该回家去了。”
说完,老妇人急匆匆地走了。
陶槐回到家里,就放下猎物,蹲在水缸边上,把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金鲤鱼听。
金鲤鱼听了陶槐话,眼睛里亮晶晶的,一摇尾巴,沉到缸底去了。
陶槐心里有些纳闷,觉得金鲤鱼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,按说这也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嘛,怎么就会惹它不高兴了呢?
这天晚上陶槐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,就情不自禁地走到捡到梳子的那片草地上,从怀里掏出那把闪闪发光的梳子,紧紧地握在胸前,嘴里哼着忧伤的歌儿:
月儿圆圆年复年,
星儿闪闪肩并肩,
妹妹若在天上住,
莫忘托梦报平安。
歌声刚住,就听身身后传来凄凄哀哀的哭声。
陶槐回过头去,月光下自己日思夜想的红衣姑娘,正站在身后,双手掩面而泣。
陶槐看她哭的伤心,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,局促不安的站在哪儿,生怕万一再说错了什么话,红衣姑娘再次一阵风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终于,红衣姑娘停止了哭泣,缓缓地走到陶槐身边坐了下来。
皎洁的月光下,陶槐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庞,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一下子停止了,脑子里也一片空白,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人家。
红衣姑娘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,嗔怪地说道:“前些天我刚听了首歌,不知道你会不会唱?”
陶槐一听姑娘考较他唱歌,一下子就来精神了,马上问道:“是哪一首啊?没准我还真会唱哩!”
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我记得歌词是这样的,‘天上飞过呆头雁,一头栽进青山涧,泽里蛤蟆跳上岸,光张嘴巴不叫唤。’”
说完,她又笑得喘不过气来。
陶槐知道姑娘是在笑话他刚才的发傻的糗样儿,尴尬地搓着手,“嘿嘿”傻笑。
从此之后,大陆泽边上便多了一对恩爱的情侣,每当月白风清的夜晚,他们就坐在岸边互诉衷肠。
有一天晚上,两人正在大陆泽边儿上互诉衷肠,就见一白发老婆婆急匆匆地赶来一把抓住红衣姑娘的手说道:“赶紧带着他逃吧,晚了就来不及了!”
红衣姑娘听了老婆婆的话,就急切地对陶槐说道:“跟着我跑,啥都别问,也不可回头!”
说完,一把抓住情郎的手,没命的向北边跑,陶槐的手被红衣姑娘的紧紧攥着,连拖带拽,深一脚浅一脚的,也不知跑出了多远,只觉得喉咙发干,两腿无力,可他知道红衣姑娘既然这么紧张,就一定有她的道理。所以也不多问,霍出命来向前一路狂奔。
由于是夜晚,姑娘又嘱咐他不要回头,所以陶槐根本看不到身后的危险:此刻,大陆泽的水就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,水面忽地卷起一条长长的浪花,紧随两人身后,由南向北滚滚而来……。
两人跑到赞皇和临城交界处的时候,陶槐实在跑不动了,一下子扑倒在地,晕了过去。红衣姑娘也被他带倒了,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,心中暗想:“看来今夜是逃不过这一‘劫’了!”
就在这时,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两人身后落下一块高过千丈的巨石,随后,这巨石变成一座高山,将即将“追”上二人的洪水挡在了山的另一边。
第二天早上,陶槐从昏迷中醒来,就看见红衣姑娘坐在他旁边,眼望着面前的一座高山哭得伤心欲绝。
陶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就也跟着默默地掉眼泪。
猛然间,一股清亮亮的泉水从山壁上喷涌而出,在山脚下汇成一潭碧水,然后又沿着两人身边的山涧欢快地向远方流去。
红衣姑娘见此情形,拉着陶槐的手,双双跪拜下去。
后来,红衣姑娘向陶槐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:
红衣姑娘原本是西海龙王敖闰的小女儿,从小酷爱读书,经常偷偷潜入龙宫的“经天阁”去看书,有一天夜里,她看书看得太晚了,爬在书案上睡着了,半夜起身时正好撞翻了油灯,这一下可闯下了大祸!经天阁存放的都是天书,天书被烧,天庭马上就派了雷电二神来处罚“肇事者”。本来依小龙女的道行是逃不过“天劫”的,可是她的母亲实在太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了,就舍命救下她 ,助她逃到陶槐的水桶里,自己却因为遭到天雷之劈而容貌老去、白发丛生——龙族原本有着不老的容颜。
然而,小龙女未死的消息还是被天庭察觉了,于是,派水神再次惩罚功力尚未恢复的小龙女。千钧一发之际,她的母亲再次舍了性命,化作万丈红崚,救下了她和情郎的性命,并将自己的精血化作山泉,润泽大地。
陶槐听了小龙女的叙述,再次向槐泉虔诚叩拜。
就在陶槐拜到第九拜的时候,奇迹出现了,槐泉里出现了成群的金色鲤鱼,只见这些金色鲤鱼向二人频频颔首,然后顺着泉流,缓缓地游走了。
陶槐和小龙女在泉水边上建起了石屋,恩恩爱爱的生活在一起。他们给大山取名“慈母岩”,给泉水取名“怀泉”,并将槐泉水源出的这条山谷取名“鲤鱼川”。
千百年之后,陶槐的子孙,又将怀泉命名为“槐泉”,又因怀母岩三字较为拗口,故更名为嶂石岩(因山崖高耸入云,又称丈石岩),鲤鱼川又名“鲤川沟”,陶槐的后人在此修房盖屋、开荒种地、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下来。